2011年3月12日 星期六

我弟寫的小說"妳我牠"


    妳/我/牠
                  楊沐恩
  輕微揮動羽翼,拍出地上些許的細塵。等待時機成熟,一陣合適的風。

  「鳥兒為什麼能飛呢?」妳問。
  「因為牠們有翅膀。」
  「那為什麼沒有翅膀的我們能在空中飛呢?」
  「請去問福特兄弟別來問我。」
  「為什麼我們不能像鳥兒那樣悠悠歌唱呢?」
  「因為我們不夠自由。」
  「為什麼鳥兒被關在籠子裡會如此痛苦呢?」
  「就跟我現在不快樂一樣。」
  「為什麼……」妳稍稍停頓了下。「我們不是鳥呢?」
  「因為……」我思考著正確的詞彙。「我不是神。」

  在垂直於地表八百公尺上方的斷崖,有隻怯懦的幼鳥屏著氣,豎起全身的細毛準備在沒有雙親的庇護下證明自己是隻鳥的資格。但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──不會飛的鳥不代表牠不是鳥,就如同不能思考的人還稱之為人等。

  透明似的橘紅不甘時間轉移卻下墜、下墜,到地平線的末端閃著最後奮力的掙扎,直到完全的隱沒。霎時,感覺世界在那瞬間分成了兩個空間似的,被吞噬的光明。

  秋的暗紅渲染了這片大地,在落日餘暉的照耀下閃著波動的芒。一陣風帶走了這片光景,就像其實不是地球自轉導致晝與夜的構成,而是那陣霸道的風。而那風,也給幼鳥沉默十三小時後一個解釋:幼鳥乘著風奮力往下跳。如果將一秒鐘分割成十五等份的單位,再將其打散化為三千個時間橫面,那這一瞬間的感嘆,在我的時間又是多麼漫長。

  「你覺得幼鳥能飛過前方那座高山嗎?」
  「也許吧。」
  「其實我挺想養隻小鳥的,每天看牠逗趣的身影。」
  「養在鳥籠裡嗎?」
  「不然是狗屋嗎?」妳輕輕一笑。
  「……」
  「我覺得牠飛不過那座山,憑那稚嫩的羽翼能飛多高多遠?即使恐懼又為何要往深淵裡跳呢?」
  「總比在籠裡鬱鬱而終要好得多。」
  她留下我獨自一人。
  「牠只是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而已,這就是自由吧?我多想伴著風前行、乘  著雲高飛。如果牠注定活在籠裡一生,那我會同情牠下跳的那份勇敢,真是糟蹋了。」我喃喃自語著。

  幼鳥的背影成了一小點直至消失。即使我手持望遠鏡但沒有找到牠的蹤跡
,但我是知道的,牠成功越過了那山,翱翔於無邊的蒼穹。
  不為什麼,我拿起相機對著眼前的景色按下快門,好像事前就準備這麼做似的。

  第一次相遇時,妳問我:「兩條平行線的終端會有交集嗎?」
  我錯愕了幾秒鐘,但還是仔細回答:「如果有的話,為何把它稱為平行線呢?」
  「那……,為什麼我們有所接觸?」
  「我想我們並不是平行線吧。」
  「我是認為,每個人對彼此的關係都是平行的,沒有誰與誰相交於一點。」
  「不是很懂。」
  「原因?」
  「照妳這樣講,那生物間就不存在著溝通,不管是任何形式上的。」
  「喂喂,我說的平行線是生命主軸的。試著想想,如果兩個生命交合在一起 的下場是甚麼。」
  「小說情節吧?」
  「怎樣的情節?」
  「……」我開始有些厭煩。「妳問這些有甚麼用處?」
  「證明自己。」
  「就這樣?」
  「就這樣。」
  「是因為害怕寂寞吧。」
  「……」
  「回答妳適才的問題:當兩個生命交合在一起時,會誕生出新的生命體,再藉由與其他生命反覆的融合、繁殖,成了獨立的個體後,最終演化成人類。妳所    陳鋪的道理其實跟授精卵相同,是這樣嗎?」
  她沒有回答。

  在整理與她相關的回憶時,意外發現了張早被我拋到腦後的相片。那是以山  為主體的風景照:雪白的山峰與圍繞在其身旁的雲海毫無瑕疵的接在一起,像是虛無縹緲的仙境般的夢幻。曙光從雲朵參差的裂縫中照射下來,賦予了範圍內事物的色彩,層次分明,更增添了整體的格調感。
  「感覺不對。」
  我注視了這張相片長達半個鐘頭,不對在哪也說不上來。

  「假設妳有一天真正自由了,會想做些甚麼?」
  妳側著頭想了下:「走遍世界的各個角落吧。」
  「為什麼會想這麼做?」我有些驚訝。
  「夢想。」
  「夢阿……」
  「怎麼?你的夢想是甚麼?」
  「我不作夢的。」

  一個人獨步於淒涼的大街上,少了喧嘩卻多了孤寂。高掛於夜的月打散了四周的雲,滿地的枯葉襯著我寂寞的背影。老舊的街燈閃著泛黃的白光,沉默了深長的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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